這是有關於漢娜鄂蘭 Hannah Arendt的政治理論的一些想法。自己還沒有看這部電影,不過以前就讀過一些相關的文章,再加上這幾年的一些事情,所想要寫下來的一些筆記。

 

德籍猶太裔政治理論家漢娜鄂蘭以納粹戰犯阿道夫•艾希曼的審判所觀察到的,指出當社會上的大多數個人不去思考,不做判斷,最終將會把整個社會推向極致的犯罪。

 

她的”邪惡的平庸性 (The Banality of Evil)”所指出的,是一種思考的無能。於是,當大眾處於思考無能的狀態,會只是服從,或是盲從於權威,並且相信這些權威是正確的,或者,催眠著自己相信權威、服從權威是正確的。若是有錯誤,那是權威的錯誤,自己並沒有錯,自己是沒有責任的。

 

然而,權威並不代表就是對的;”大家都這樣”,也並不代表就是對的。

 

集體的暴力,依然是暴力,依然是錯誤的。我很難接受那種沒有自己的思考,更不去自己做判斷的人的行徑。在我看來,那是一種極端不負責任的行為。我不相信他們在行使,或是支持這種暴力的時候,會覺得自己正在做正確的事情。盧安達內戰當中,集體屠殺圖西族的胡圖族人,是在進行種族屠殺;波士尼亞內戰當中,集體進行的種族清洗和隨意在街頭狙擊平民,是在進行種族屠殺;最近敘利亞內戰當中,狙擊手在市區街頭隨意進行的死亡遊戲,同樣也是在進行種族屠殺…  罪刑,並不會因為兇手人數眾多,罪刑就會減少。這就是漢娜鄂蘭所說的:”沒有所謂的集體罪惡或者集體的無辜,罪惡與無辜只有針對個人才有意義” 以及”只要你參與了執行,你就要負起責任,就是有罪。”

 

許多人會有”不想碰政治”,或是”政治跟我無關”的想法,尤其是在台灣。然而,從歷史文明與社會發展的軌跡來看,所謂的”無關”其實只是一種天真無知的想法。因為,只要有文明和社會的結構存在,政治的結果必然是共同承擔的。所以,不管是在極權專制,或是民主制度之下,當權者總是會以各種方式試圖引導社會。透過媒體、透過宗教、透過所謂的道德觀,或是價值觀念,在沉默螺旋效應的影響下,總是會驅使人們往從眾的、安全的、但也是懶惰的”邪惡的平庸性”發展。不只是漢娜鄂蘭所說的”在政治中,服從就等於支持”,其實,沉默、袖手旁觀、無所作為、不選擇、不表態,也同樣地就表示了支持。

所以,所謂的”法不責眾”並不是正確的。在現代這樣資訊充足的環境當中,”缺乏知識”並不成為藉口或是理由。這樣的狀況,不只是適用於政治,也適用於人們對於教育、對於醫療、對於消費等等的行為。

 

同樣的,許多現在常見的慣用說法,也常常為許多不思考的人所使用。例如當有問題、爭議或是利害衝突發生,大家都會說要溝通,彷彿只要有溝通,問題就解決了。然而,所謂的溝通也只是各自表達自己的想法和立場而已。你可以說你想說的,這是溝通和對話,但我接不接受你所說的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所以,有溝通,並不代表有共識,更不代表問題有解決。

 然而現在常見的所謂的'溝通',往往只是要去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想法,是一貫地認為自己一定是對的。若對方不接受,就會認為這只是因為對方不懂或是無知,所以,這樣情形下的'溝通'其實是傲慢的,充其量只能是一種'告知'或是'宣示',是完全沒有誠意要去進行真正的溝通的。

 

 

就如同漢娜鄂蘭所指出的,了解事實,並不等於原諒,這樣的事實應該是很明確且容易理解的。然而,在台灣社會當中,往往卻容易流於鄉愿的模式。例如政策明明是有問題的,卻彷彿有開個說明會,有做所謂的溝通,原本政策的問題就不再存在一樣。若是照這樣的邏輯,那麼在刑案偵辦過程或是法庭上,了解了一個殺人搶劫犯的犯罪動機,是否也就代表他的殺人搶劫就不再是犯罪了?當錯誤被鄉愿心態、被所謂的”以和為貴”掩蓋過去,或是選擇性的忽視和遺忘,所帶來的,與所累績的,只可能是更大的災難。在人類的歷史上,宗教法庭、獵殺女巫、種族屠殺、文明的滅絕等等,已經有過太多這樣的例子…

 

試著想想,如果沒有記憶,不去思考,更不做自己的判斷,這樣,應該就無法稱為是人了。那麼,作為物種之一,走向滅亡,也只是剛好而已。

 

<附記>:這篇是在2013年十月時寫的,當時是在想要去看漢娜鄂蘭那部電影之前,所整理的一些想法和心得。隨著接下來的2014年的太陽花學運、接連所發生的消費/食品安全的事件、還有2014年底選舉的相關情形,似乎都一一地在印證著漢娜鄂蘭的理論。在這樣的情況當中,似乎"不思考"活得比較輕鬆,而頭腦清楚的人活得比較辛苦。相似地,攻殼機動隊Ghost in the Shell裡的Stand Alone Complex幾乎也是如此真實的預言。只是,身為一個人,我依然還是希望自己是頭腦清楚地活著,儘可能地。 (20141015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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